文 | Solo宓
一场宴会后满桌毫发未动的食物,学校食堂里每天午餐后成堆的剩菜剩饭,公司垃圾桶里看到那些也就扒拉了几口的外卖盒……目睹这些,我们从小接受的不要浪费食物的信号会瞬间变强,有首诗简直是滑到了嘴边: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信不信,这首诗,每天在外面奔忙的外卖和快递小哥都可以倒背如流。
这四句诗,是中国古代和现代传统农业艰辛的缩影。在农民买得起化肥农药增加产量之前,产出的每一粒稻谷都特别珍贵。首登哈佛大学毕业演讲的第一个中国学生何江,从小在湖南长沙的农村长大,他回忆小时候的生活,还是记忆犹新:
“九十年代初,村庄里有时仍会有一些人家因稻谷产量过少而揭不开锅,他们会面带难色地请求其他人家,匀一点粮食出来,接济一下,好让他们过渡到下一个收获季节。
父亲借此教育我和弟弟,既要体谅人家的难处,更要珍惜碗里的白饭。吃饭的时候,要是我们在饭桌上掉了饭粒,父亲便用筷子打我们的手,让我们捡起来吃掉。我自此对粮食有了敬畏之心,直到现在,尽管在城市里生活了很多年月,我对浪费粮食仍然有种近乎本能的内疚。”
不要浪费食物的执念,深入中国人的骨髓。所以,当我们看到别人浪费粮食,感叹之余只能背诗,但看到自己的小孩扔下吃了一半的面包,吃菜只吃叶,送上精心准备的食物后看到他们特别不领情的一脸厌弃……
哎呀,我字打到这里,火也隐隐大了起来。
比如,今天上午,我又在碗里看到了那块被挖去肉的馒头底!
所以,自己的小孩,话到嘴边就不省了:
你们怎么这么浪费!
农民伯伯种粮食很不容易的好吗?
爸爸妈妈小时候都没这么多吃的!
家里的老人,无论多宠溺孩子,看到小孩食物浪费,也终于忍不住说几句:
宝宝啊,做孽的啊,浪费的啊!
我们今天聊这个话题,可不是来控诉孩子们的,孩子们也有话说。如果多听他们聊一聊,就会发现,他们选择不吃的食物,不是真的要浪费食物。说到浪费,大人们在双11买了那么多用不到的东西就不是浪费吗?不吃,不喜欢吃,不仅来自他们的味觉,对食物的心理投射,还有来自家庭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就是觉得太硬了啦
Thomas,12岁
不吃面包皮这件事,他那位已经足够开明的爸爸也忍不住皱着眉头说了几句。他可以忍受儿子不喜欢吃黑木耳和鹅皮,不吃就不吃好了,但是吃完的面包剩下皮,多浪费!
“我吃呀!” 我问Thomas为什么不喜欢的时候,他就简单地回了我三个字:“太硬了。”不过,Thomas并不拒绝尝试,在被鼓励了以后尝试了几口,但也没有然后了。
Tony,6岁
“我不吃烧卖的头,太硬了。”每次吃完,桌上都会留下一堆烧卖头。令人惊讶的是,当Tony说完,他的朋友小白,小白的妈妈,另外一位朋友小孙的妈妈,都异口同声说:我也不吃的。小白的妈妈因为自己不吃烧卖头,所以也允许了小白的“浪费”。
壮壮,11岁
“我什么都吃。对于吃吧,我只有特别喜欢的,和一般喜欢的。”壮壮还是觉得有必要和我们分享他的那位“奇葩”同学。他只爱吃肉,不吃蔬菜,他觉得蔬菜很粗,咽不下去。他还特别补充说了说自己的小姨。“她还要奇怪,只喝有味道的水,就是只喝饮料不喝白开水。她现在心脏搭桥手术刚做完,还有严重的糖尿病。”
就是心理上过不去
猫猫,12岁
我的同学不吃白木耳,她觉得长得像鼻涕。还有一个同学不吃菌菇,是因为以前家里老房子太潮湿了,凳子上长了菇他看到了,就有阴影了。
闹闹,11岁
他不吃带骨头的,带毛的。比如猪肉皮上有毛,他就不吃。他很怕骨头吃下去会死掉,带毛的食物吃下去肚子里会长毛。这样具有危机意识的闹闹,同样抗拒任何同学的亲近,手碰一下都难受。他的妈妈接着说,自己小时候,女生之间习惯性的拉手勾肩搭背,她从来都是拒绝的,受不了。所以聊着聊着,发现儿子是亲生的哇!
就是无法接受
Amy,11岁
不吃香菇!!不喜欢到什么地步呢?不能闻到香菇的味道,一点点都不行。香菇烧卖多么好吃的东西啊?她不吃,香菇被剁那么碎包在烧卖里都能被她吃出来。问题家里没有人不吃香菇啊?这一点妈妈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海宝,9岁
“我最讨厌吃的是苦瓜。我这么不喜欢吃,大人们还会不停地和我说:你吃呀!苦瓜很有营养的,吃了身体健康。(你有没有好奇过,觉得大人吃这个的时候,难道就不会觉得苦吗?)好奇过啊,我觉得大人也觉得很苦,但是又觉得丢脸,所以不说出来而已。”
因为爸爸妈妈
Lucy,10岁
和爸爸妈妈一样,她是素食者。爸爸妈妈坚持素食是因为自己的信仰,但并没有主动引导女儿吃素。所以,当发现女儿主动吃素后,还是有点惊讶的。Lucy是逐渐放弃肉食的,现在自己带午餐去学校,同学们也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奇怪。最近,在一次吃完自助餐后,她用“围剿”这个词来形容当时人们面对食物的盛况。这两个字实在太形象,每每咀嚼这两个字,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感觉省下了好几顿自助餐的钱。
Ann,10岁
同学们都喜欢的碳酸饮料,她不喜欢,可乐,雪碧都不喜欢。爸爸妈妈并没有严格限制她,她就是觉得喝下去的时候喉咙好辣,很不舒服。再问下去,算是找到了一点原因吧。因为妈妈喜欢自己做柠檬水,她觉得妈妈做的柠檬水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饮料。
孩子们的味觉差异之大,导致的浪费,不如换一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理智型的妈妈们已经会给出自己的分析。比如海宝妈妈就和我们分享了她的观点:对于小孩来说,如果本身对食物有排斥和喜欢可能意味着身体内某种元素的冗余和缺乏。
问题来了,有些大人会想,孩子们的生活足够幸福了,食物也足够丰富了,还有缺乏的元素吗?还有营养不良的孩子吗?
美国南加州大学神经人类学家约翰·艾伦写了一本书叫《脑子,肠子,厨子》,书中探究了对食物的厌恶与喜好、给食物加上“好”和“坏”标签的强迫性需要、健康食物金字塔的膳食偏差,还对吃这件事进行了跨文化比较。
他在书中总结了人类和食物的关系。虽然负责吃的器官是嘴巴和肠胃,但最后发出命令的还是我们的大脑。约翰·艾伦的有一个解释特别有意思,人的头太大,吃得多跑得慢,没有张牙舞爪的身材装备,又不能自产足够多的食物,想要生存下去,就只能用脑子了。所以,大脑直接决定了吃什么好,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吃。在追寻食物多样性这方面,人类战胜了一切其他物种。
所以,未必是缺乏,也许只是孩子们的大脑单纯地拒绝接受这个食物。就这么简单。
如果你依然执迷于如何劝小孩们吃下他们不想吃的食物,并且在尝试了各种方法而不得的时候。我们的海宝小朋友已经给出了最好的办法:
“想让我们吃下自己不喜欢的食物的大人,请你们也尝试吃下自己不喜欢的食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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